采访朱宝力先生之前，原想着搞学术的人应当是很严肃的。通完电话后，采访竟约在了上岛咖啡。朱先生戴着大厚眼镜，单肩挎个包就进来了，要了一杯普洱。话题从他曾发表过的关于为“柴木”正名的文章谈起，一直说到北方家具的用漆问题。朱先生捧着茶杯娓娓道来：
在大家看来，北方只有上蜡的家具，不存在什么上漆家具。但实际上，北方一些家具也会在上蜡之前上一层薄薄的漆，但用的不是刷而是擦。因为擦的效果看着很薄，木头本色和表面木纹感觉若有若无;刷的效果看着就是一层漆，但是远看是红木色。软木基本用的都是刷漆，而硬木则用擦漆，刷漆效果比擦漆更厚一些。用的工具不一样，擦漆用棉丝，刷漆则用的是刷子。在名称区分上，用于刷的大漆工艺用的漆一般是先脱水，再往里兑入色料，不透明，不显露木纹;做红木和软木仿红木的叫生漆工艺用于擦，生漆不兑颜色，只根据木材的颜色兑桐油，是透明或半透明的。生漆有颜色深的和浅的，一般来讲不能兑颜料，如果加颜料就会掩盖木头本身的纹路，反而不好看了。
朱宝力先生推了推眼镜，啜了口茶，声音仍旧洪亮地讲述着刷漆和擦漆的操作过程：也是有区别的，不管是刷还是擦，首先得把木材表面打磨平整了，然后用石膏刮腻子，为的是填平棕眼，把裂缝缺陷地儿补上，接着是找齐木色，最后进行封固。无论是生漆家具还是上蜡家具，都必须封固，正常的应该是上漆片儿。
所谓的漆片儿，就是虫胶漆，属于紫胶虫的提取物。我去材料卖场，看到店里必备的就是进口漆片儿。为什么离不开漆片儿啊?漆，包括桐油也是，稍微厚点就出高光，高光就没有硬木的感觉了。而漆片儿是亚光的，但又滋润，再一打蜡，手感特滑溜。漆片儿至少得上两三遍，每上一遍也得打磨，它是用酒精调的，干了以后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朱宝力先生一直声音很洪亮，我们聊天的功夫，连服务员都成为了听众，朱先生说：“我是非主流。”引得人忍不住地笑，笑完接着听他讲：上完漆片儿就该刷漆或者擦漆了，刷漆相对简单一些，使刷子蘸上漆，走2、3遍就可以了。擦漆则要繁复得多，用棉丝蘸上漆之后往家具上擦，擦一遍用细砂纸打磨一遍，这叫磨漆，是非常累非常麻烦的活儿。为什么要磨呢?因为漆始终会有漆疙瘩，磨完之后就会很光滑。由于擦漆每一步留在家具表面的漆都很薄，所以这一擦一磨要经过至少5、6遍，甚至更多的步骤才行。
擦漆工艺是非常繁复的，因此现代家具能做到这种工艺的应该算不错，但是要想红木家具看起来更完美，就必须要进行“揩光”。揩光就是在擦漆基础上先推光，然后再揩光，家具就特别平滑，光泽特别柔和。做法是漆工用绸子包着丝绵之类的蘸着提庄漆之类的无油净漆在家具上擦，擦得极薄极薄，比擦漆还薄，完了以后入荫房，荫干以后用手掌或者老羊皮搓(现代有了抛光机，可以减轻不少人力，但犄角旮旯还需要手工进行处理)，最后表面跟镜子一样，很亮，但光泽又很舒服。用揩光漆做的大漆家具也有，清朝河南就出这种家具，主要是黑漆，出来的家具特别光洁。
这一环套一环的疑问终究是解开了，朱宝力先生仍精神抖擞，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我有点儿跟不上他的节奏了。结束采访，朱先生骑着他的电动代步车回家去了，电动车很方便，座套还是碎花图案的。电动车虽然比不上宝马，但朱宝力先生的治学精神却为我所深深记忆。 (子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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