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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先生诞辰百年|与贺老的缘分

时间:2022-11-10 11:58:28 来源:搜狐网 作者:海辰

  今年是一代连环画大家贺友直先生(1922年11月-2016年3月)诞辰100周年。10月1日起,上海美术馆(中华艺术宫)与澎湃新闻等机构联合主办的贺友直百年诞辰纪念特展正对外展出。《澎湃新闻·艺术评论》将陆续刊发贺友直先生生前友人及相关学者专家纪念贺友直先生的文章。

  本文为媒体人,纪念文集《百年友直》编者李天扬所撰。

  跟绝大多数人相比,我算是跟贺友直先生有缘的。因为,我见过他多次,而且还几次和他同桌吃饭,看他喝酒。这是因为相熟的冯其庸先生、谢春彦先生、丁和兄的活动,贺先生总会到场,使我有机会拜观他的冷幽默。

  但是,跟这本书中的作者比起来,我跟贺先生又像是无缘,因为我们并没有私交。编书过程中,看到各位作者与贺先生种种有趣故事,真真羡煞。

  其实,于此,我是作过努力的,可惜,没成功。

  贺友直。 许海峰 澎湃资料

  贺友直在自家书房里创作。 鲁海涛 澎湃资料图

  那是2012年的事。我在新民晚报评论部工作,评论版面由每天半个版扩大到一个整版,我决定在版面上开设漫画专栏。杂文和漫画,皆被喻为“匕首和投枪”。而新民晚报,素有重视杂文和漫画的传统。老社长赵超构先生笔名林放,是报界首屈一指的杂文大家,他又创办了子报《漫画世界》。可以说,全国的漫画名家都是新民晚报的老朋友。画了一辈子连环画的贺友直先生也被“圈”为《漫画世界》的作者,著名的专栏“贺友直自说自画”正是刊在《漫画世界》上。华君武先生戏称贺先生为“起义将领”,意思连环画家“起义”画漫画。对此,贺先生也开心。给孙绍波兄的赠书,就落款“起义将领贺友直”。因为有这样的渊源,我想到了请贺先生在评论版上开专栏。

  我向郑辛遥兄求助,他一口答应带我去拜见贺先生。那天,随辛遥登临著名的“一室四厅”,贺先生按例为我们泡好茶。坐定,辛遥兄介绍了我是他的同事。其实,我和贺先生是同桌吃过饭的。但我不敢造次瞎套近乎。仍如首次见面一样,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不料,问清了我编的是时事评论版后,贺先生把脸一沉,双眼圆睁,一字一顿,说道:“我是90岁的老人了,根本弄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怎么画?不画!”我完全没料到会面临这样的局面,继续结结巴巴作着挣扎:“贺老,您随便画什么都可以,就画身边的事,隔多久画都行……”一边说着,一边也知道这是徒劳的。贺先生手一摆,神情坚毅:“不画!”看场面如此,辛遥兄把话题岔开,说了些吃菜、喝酒的闲话。我都不记得了。反正,感觉最后是落荒而逃的。

  这是我唯一一次跟贺先生的直接对话。

  贺友直位于上海市区巨鹿路弄堂里的狭窄楼梯与老屋

  贺先生对陌生人,常常会“不近人情”。他荡马路,遇到生人问安,他说:“我不认识你。”目不转睛,走了;他在家里,接到生人电话,他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打过来。”不容分说,挂了。有不少名人,也遭此冷遇。我以为,一则,我也不算是陌生人,二则,有贺先生的“小阿弟”辛遥兄带路,总以为可以达成心愿,不料铩羽而归。

  对贺先生冷拒陌生人,画家蔡小容的分析颇有道理。她写道:“所有人都认识他,他并不认识所有人,当然不能做众矢之的。贺宅的电话也常常响起来,什么时间什么人都有,要找贺先生。如果都要接待,九十多岁的老先生根本无法存身。所以他的时空门,轻易不打开。”

  那么,贺先生对我的约稿为什么也会拒绝得如此坚决呢?我后来想,这应该是出乎贺先生的政治敏感,或者说是政治警觉。

  贺友直系列作品《我来自民间》里,这一作品的自述是:“在农村里,穷人家的孩子是不知道有玩具的,要玩只有自己做。可我做的风筝从没上过天。”

  贺友直系列作品《我来自民间》,这幅作品的自述是:“给帮工的送点心,也是贪图能吃上一份。”

  这么猜想,是有不少证据的。要了解一个人,最直接的途径,是看他自己怎么说。大作家写自传的很不少。大画家画自传的,以我所见,只有贺友直先生一人。从小到大的自传,他画过两部,一部叫《我自民间来》,另一部名《贺友直画自己》。很多细节一样,但画法不同,对比着看,很有趣味。有意思的是,两部自传都画到50年代初戛然而止。为什么呢?贺先生在《生活记趣》的“开场白”中,如此“坦白”:“……朋友们希望我继续画下去,我回答说:‘不敢,因为工作之后,运动不断,怎么说画?万一出格要犯大错误,老汉八十多了,安稳点度过晚年吧!’”于是乎,他画“生活记趣”,他说,“意欲通过生活中遇到的趣事以反映当时的实际情况,也算是历史记录”。贺先生从来讳言,自己是“胆小”的。与陈村谈,他说:“我曾经画过我自己,画到参加工作为止,参加工作之后不好画了。画当然也好画,我吓〔怕〕了。一参加工作之后,不断的运动,你不涉及到运动就没办法画。”答王寅问,他说:“我这个人其实很懦弱,不是很坚强的一个人。怕。”他也是常常告诫晚辈要当心。陈丹青回忆道:“这十多年仅与他北京上海见过一两面,嬉笑过后,他都左右看看,脸色一沉:‘兄弟哎,外面讲话要当心!侬当记者都是好意啊?噱你说话哩……’‘噱’,浙语即‘哄骗’之意。大约看我脸上敷衍的样子,他便发恨似地瞪着眼,同时捉紧我手腕:‘犯不着啊,听到吗:犯不着!’未久,大概是见了我哪篇文章,他竟特意写信再次劝我少开口。”他送王犁的画,是他标志性的自画像,但与众不同的是,将嘴巴用拉链封住不算,还加了一把锁。贺先生题“唯有此法以防万一”。但是,那么“胆小”那么“怕”的贺先生,最终把他的《生活记趣》画成了一部美术界政治运动史,这就是贺先生的政治智慧。贺先生以不谙时事为由拒绝了我,但又在同一张报纸的副刊上,画出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这是晚报之幸,读者之幸。

  那以后,我再没有去打扰过贺先生。

  贺友直 《贺友直画自己》

  贺友直 《贺友直画自己》

  2016年3月16日夜,贺先生逝世。次日,我在我主持的新民晚报评论版上刊发了谢春彦先生的画《老头赞》,并配写了“编者按”:“大画家贺友直先生昨夜逝世,引发一片哀悼之声。今年春节,谢春彦先生携此画到贺府拜年。贺先生很是喜爱,将其摆在醒目位置,在老人家最后的一批照片里,总是有它在侧。今刊此画,以寄哀思。”

  转瞬,过了五年。谢春彦先生牵头办了纪念贺先生的画展《白描精神》,并命顾村言兄和我任策展了。我为画展写了小序,不揣浅陋,列入此集,即《清澈的贺老》。

  此次,十分荣幸地奉命编辑这本纪念文集。让我感到,与贺先生的缘分,很长,很久。

  《百年友直》封面

  终于,要言归正传,说说这本书了。

  以贺友直先生的贡献和地位,出一本纪念文集,是题中应有之义。今年逢先生百年诞辰,故起先有百人百文之意,后然觉得,能如此齐整,固然好,但若是硬凑人数篇数,一定是实在、率真的贺先生不喜的,就决定有几篇算几篇。目前得文八十余篇,不算少了。

  这么多文章,自然是分辑编排为妥。思考再三,分为“亲情篇”、“师生篇”、“友情篇”、“仰止篇”、“学术篇”五辑。前三辑好理解,分别为家人、学生、朋友所写,第四辑中,其实也有不少作者是贺先生的朋友或忘年交,辟出此集,是考虑到朋友人数总远超家人和学生,分一分为好。在下并无资格判定各位作者与贺先生的亲疏远近,只是将以写个人交往为主的放在第三辑,以评价文字为主的放第四集。其实,大家写文章怀念贺先生,谁不是在表达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呢?最后两篇,虽然亦表达了怀念之意,但都是动用很多材料,对贺先生的艺术生涯作了研究、归纳和总结,有学术高度,且篇幅较大,故单列一辑。两个附录,年表的价值自不待言,不赘,单说访谈。三位访者,非寻常记者,都是贺先生信任或亲近的朋友、晚辈,因此他谈得畅快、放松,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又可与书中文章互为印证。另一篇访谈,主人翁是贺师母谢慧剑。请90多岁高龄的她来谈谈相伴70多年的贺先生,并将这篇访谈作为代序,是我的主意。访谈由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的同道进行,我则赶去旁听。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一室四厅”,并有幸第一次走进贺先生的画室,拜观那张六年来一直保持原样的画桌。笔墨纸砚,有序而温暖,仿佛贺先生刚刚离开,下楼散步去了。

  贺友直先生创作连环画的蜗居,亦即他自嘲为“一室四厅感觉大”住了五十余年的那一间老屋。 贾亚男 澎湃资料图

  编书,光顺顺文字,是我的本行,似乎不难。更何况,作者中多的是文章圣手,只需拜读即可,何劳在下多事。但仍遇到两个俗气的问题:一曰身份,二曰排序。先说身份,收到的稿子,有的附有作者简介,有的则无。本书作者中,有名震海内粉丝云集者,亦有虽术业有专攻但不为普通读者所知者,为读者计,窃以为,有作者介绍比没有好。于是,努力地跟各位作者沟通,讨要简介。然而,一则有的作者在下联系不上,二则有的作者觉得不要这个俗套更好。于是乎,简介时有时无,颇显凌乱。再说排序,当然也可以说一句“排名不分先后”的辞令。但事实上,我确实是有把年纪大的、名气大的、官职大的往前放的俗气想法的。私心里,又担心排得不妥,作者腹诽读者讥笑。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个小故事:一位画家在刘海粟美术馆开画展,开幕式请贺先生发言。在这样的场合,嘉宾是不得不要说几句画展主人画得好的,贺先生也未能免俗,在表扬了一番之后,他说:“以上全部是马屁。我的发言结束。”贺先生就是这样高妙,有着化腐朽为神奇、变俗套为雅噱的本领。我没有这样的本领,只好说,在贺先生面前,相信没人会计较先后,如有不妥,还请作者、读者指教并海涵。

  上海美术馆(中华艺术宫)“小人书大智绘——贺友直百年诞辰纪念展”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石库门之剖面图

  最后,说一件读贺友直先生书的意外发现。熟悉贺先生的人都知道,他说话,时不时会蹦出一些英文来。谢春彦先生说,他学的是学的是“莎士比亚式的古典英文”。贺先生仅小学毕业,英文在哪里学的呢?夜校。在前面提到的《贺友直画自己》里,他有一幅《原来的锦江饭店》,贺先生写到:“我曾见过原始的锦江饭店。那是在1939年的前后,我在‘中华职业补习学校’读夜校学英文,学校在华友路(今雁荡路)环龙路(今南昌路)方向是朝东朝南。我所在的教室在三楼。”这栋楼,可是大有说头:1917年,黄炎培先生创办中华职业教育社,这是中国第一个从事职业教育的社团。1930年,迁入此楼。1932年,邹韬奋先生在这里成立了生活书店,创办了《生活周刊》。1946年,民建总会从重庆迁至上海,在此办公。有意思的是,过了50年,我也像贺先生一样,在这栋楼的三楼,读夜校,补英文。那是80年代末,兴起了出国热,学历低的,去东洋,高的,去西洋。伴随而来的,是考托福热。当时,还没有俞敏洪和他的新东方。有个退休教师,叫蔡光天,也巧,他与贺先生同年,生于1922年。他创办了前进进修学院,自任院长。当年上海留学英美的,大多数都在前进读托福或GRE。我大舅舅杨锡成先生,鼓励我留美,并表示若拿不到奖学金,他来资助我。故,我读起了“前进”夜校。可惜,我愚笨且贪玩,几次考托福,分数羞人,辜负了舅舅。当然,如果当年留洋成功,就没有缘分编这本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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