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王朝是一个魅力四射的王朝,以马背夺天下,军事上横扫欧亚,政治上雄视全球,在文化艺术上也可大书一笔,在短短的89年中,开放的文化政策催生了不少艺术精品,至今仍然为世界赞叹不已。
元代青花瓷是世界公认的陶瓷王冠上的明珠。而今天我们还要与读者共享的是元代卵白釉立粉堆彩戗金瓷器。
用堆花立粉法制作五彩加金瓷器是元代景德镇的一个重大工艺创新。聪慧的元代工匠借鉴古波斯掐丝珐琅的工艺用于陶瓷工艺的大胆尝试,其意义不亚于元青花,只不过因这种稀罕的器物工艺复杂,多为宫廷所用,实物留存凤毛麟角,对它的研究也自然不深,而被人们疏于关注。
立粉堆彩瓷是在元青花、元代釉下彩、釉上彩技法基础上的工艺新突破。
“立粉堆彩”是彩画中的立粉技法,最早运用于元代山西珐华彩陶器上,珐华彩方法是用特制的带管泥浆带,挤出泥条堆在瓷胎表面,然后在泥条堆出的纹样图案内根据需要分别填以黄、绿、紫、孔雀蓝等彩料,组成完整彩色图案后上釉焙烧。而元代的五彩卵白釉立粉堆彩瓷的堆花立粉法与珐华又有区别,它的堆彩是在卵白(或影青)釉的表面以彩色釉料为材料堆出纹样轮廓泥条,然后在轮廓泥条内彩绘或戗金装饰二次焙烧。由于此种堆料富含铅、铁等元素和硅化物,入窑焙烧时,卵白釉面则与玻化彩色堆料结为一体,堆料附着釉面上。另外,由于地层中的酸、盐、水分和各种氧化条件,使得泥条与釉面玻璃未剥离的彩色泥条也会变色。
总之,元代卵白釉立粉堆彩瓷器制作工艺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在以往景德镇大量发掘考古中尚未发现此类品种瓷片,反倒多见于民间藏家手中,器型多为高足杯、碗、炉、玉壶春瓶等。立粉釉色多为紫红、绿黄、孔雀蓝、金彩,图案有云龙、栀子花等。
目前,根据现有文献资料看,可见到的此类瓷器仅有十多件,据故宫叶佩兰老师介绍已明确认定发现的有:一是上海博物馆藏一件加彩戗金盘(图1);二是耿宝昌老师1987年与叶佩兰老师在故宫博物院接待室见到的两件卵白釉五彩加金器:一瓶一碗,瓶为玉壶春(图3),碗为五彩碗(图4);三是冯先铭先生生前在北京旧货市场发现过一件元景德镇釉上彩高足杯(图5),也是用堆花立粉法制成的。此杯釉色为影青色,杯心及杯足上用黄、蓝、绿、紫堆起花纹3组,彩中似掺了白粉,纹饰突起,堆起的花纹因年久损坏较大,杯心由蓝、绿、黄色组成梅花式团花图案,内壁按顺时针方向书有四个字,杯外壁由栀子花及叶片卷枝组成,足边以浅蓝色料堆出一周边饰(见《收藏家》1995年第3期);四是1992年内蒙自治区乌兰浩特市出土的一件元景德镇窑的堆花金彩高足杯(图6),此杯撇口,口以下弧腹,通体堆花(栀子花),由于地气腐蚀严重,彩剥蚀严重,但杯身仍可见部分彩纹(见上海博物馆中国古代陶瓷馆介绍)。
近年来还在不同场合见到私人收藏的元代堆粉五彩器物,福建一藏家秘藏有元卵青釉堆粉葫芦型五彩执壶(图2),该壶器型由小口、葫芦、S型把手、长流、平底构成优美器型,堆粉五彩有黄、绿、孔雀蓝、紫、深褐色、金彩等构成五彩图案,图案是少见的葡萄纹。流饰火珠纹,执手由一条“S”型的伏龙充当,龙首外摆,龙尾长拖,龙身饰点状彩釉,龙足填金彩,伏于壶壁,十分生动。2008年笔者在北京张庆玉家中见到一个元代五彩堆粉高足杯(图7)和几片堆彩瓷器标本。据张先生讲,他还珍藏着两件半此类瓷器。
另外,在著名考古文物学者李广宁先生编著的《古代瓷片标本》一书中也见过元代堆粉五彩戗金瓶残件。此戗金瓶为作者心仪多年的元代圣物,但一直未能上手,曾多方打探过此物的下落。非常高兴的是,这次应邀参加江苏省古陶瓷研究会年会,在会议期间,终于见到了这件久违的陶瓷珍品(图8)。它是江苏省古陶瓷研究会副会长邢舒良先生的藏品。邢舒良先生珍藏的这件元代堆粉五彩戗金瓶上半截已残落,但它的雍容华贵的大气度,从上手那一刻,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件瓷器有五个特点:一、卵白釉;二、元代器物的特征典型;三、立粉戗金五彩;四、在器物的腹部花卉装饰外还有一圈用立粉工艺堆出的阿拉伯纹吉祥语。这句吉语作者后经耿宝昌先生设法请北京外国语学院的专家共同破译了内容:“司酒人将玫瑰色美酒斟至高脚酒杯,一俟美酒斟满,各种烦愁均烟消云散”(图9)。五、整个戗金堆彩氧化脱落严重。本文要强调的是,这件立粉堆彩器从肉眼观察,泥条与卵白釉结合得并不紧密;泥条脱落与之相衔接的釉面有变化,釉面有腐蚀,但不严重——初看器物表面的泥条颜色呈黑色和棕色,经仔细观察才发现,在黑色的氧化层下有暗红色、天蓝色和孔雀绿的泥条(其他颜色尚未发现),器物表面的堆彩泥条有三分之一剥落,用高倍放大镜观察,剥落泥条的基底部的釉面多有开裂现象,泥条与卵白釉的边缘在高温下似乎融为一体,基底釉面虽有冰裂纹,但未见塌陷和釉层剥落。上述描述是笔者近距离肉眼观察的结果,可做参考。
在李绍斌会长的陪同下,我们还到南京艺术学院人文学院陶瓷标本馆参观,由刘馆长展示的一片元代立粉堆彩瓷片,氧化现象不典型,在剥落的泥条下发现卵白釉面有泥条的痕迹,但没有冰裂现象。综上所述,元代立粉堆彩器的基底釉面破坏现象,笔者认为有不同的理化表现,这是与瓷器焙烧时的窑温,尤其是二次焙烧的窑温控制有关,温度过高,泥条中的石英等硅酸盐物则和釉面融为一体,当泥条剥落时,自然会损坏基底釉面,如果瓷器二次焙烧时温度偏低,泥条玻化程度不高,则基底的釉面就不会受到破坏。这些看法仅是笔者的一孔之见,尚待考察。另外,还有几句话要说,元代立粉堆彩瓷器从陶瓷工艺史的渊源来看,与日本江户时代到明治时代的“萨摩烧”瓷器有传承关系,“萨摩烧”号称日本官窑,它的工艺是用立粉法圈出纹饰的轮廓后,用小笔触五彩填染之后,罩透明釉焙烧。它与中国明代的掐丝珐琅工艺和山西的珐华彩陶瓷工艺有相似之处,与韩国高丽瓷中的“象嵌”装饰技法有相似的工艺手段。
回顾景德镇的彩瓷成就,我们认为古代工匠们在装饰技法上不仅吸收了磁州窑的工艺,还借鉴西域的掐丝珐琅技法,创造了立粉堆彩加贴金的技法,在中国陶瓷工艺史上创造了极大的成就。
世上的事物总是由不知到知,由知之甚少,到知之甚多,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发展过程走过的。对博大精深的祖国陶瓷学习研究也正是循此过程而走过。好在有老一辈专家在前面开路,站立在巨人肩上前行,他们的精神与成果,永远是我们后辈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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