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爱花赏花,宋人更甚。宋代经济繁荣,人们生活状态悠闲惬意,爱花风气古往历朝历代中最为盛行。赏花不但在以宫廷为首的上层社会中成为风雅之事,与宋代文人生活更是极为密切。欧阳修有《示谢道人种花诗》:“深红浅白宜相间,先后仍须次第栽;我欲四时携酒赏,莫教一日不花开”,一诗中道出宋人对花的态度。上导则下行,花事也普及于一般市井,演变为一种司空见惯的生活闲事。吴自牧的《梦粱录》卷十六“茶肆”有“今杭城茶肆亦如之,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句,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中描绘北宋百姓赏花“时节相次,各有观赏”。宋人喜花,买花、种花、赏花、簪花、插花……
▌[唐]花鸟纹金花银碗 国家博物馆藏
在此背景下,式样新颖、别致的以花卉形象为特征的花口碗、盘、瓶、杯、盏及托具等陶瓷器渐多。花口碗以口部形似绽放的花朵故得此名,“人无贵贱,家无贫富,饮食器皿皆所必需”,其又以碗作为最普遍的食具载体,在宋代愈发流行。即使错过了花期的宋人,也得以在每日必须饮食中时时有花可相伴,可谓雅趣。
花口碗作为宋代饮食器的一种,如同当时其它不少的艺术一样,都追求一种典雅的风范,虽兴盛,却非始于宋代,最早见于唐代金银器之中。瓷器中这类碗,当为模仿唐代金银器造型,在晚唐五代时期就已出现,只是当时并不普及。宋代饮食器的造型与以往比,更偏爱汲取自然中花草的形象,也更具有观赏性。器具中呈现出文静或平淡天真的韵味,完全不同于唐代以前的以实用为主、造型大度、装饰雍容、作风华丽。这也是宋人恬淡清隽的审美观以及内涵静观的文人情怀所致。
▌[南宋]龙泉窑青釉花口碗
花口碗仿不同花卉,花口形式多样,其花瓣数量、花瓣与花瓣之间的凹陷角度及深浅亦不同。其历代已知的花口碗有五曲梅花形、五曲葵花形、六曲荷口形、八曲复瓣葵口形、十曲葵口形、十曲五瓣莲花形、十二曲花口形、十六曲八棱菱花形、三十二曲、四十八曲等不同曲数的菊瓣形花口,以及八曲方口形、四曲长方形、四曲椭圆花口形、八角形及荷叶形等。五代至唐代时花口碗通常为四花口,或五花口;宋代则为六花口、八花口较多,哥窑、官窑、龙泉窑、景德镇窑、吉州窑,几乎所有窑口均有烧造。宋人饮食烹调方法以水煮为主,菜多汤水,多用大碗装乘。盛放菜、饭、粥、面条等用途不同,花口碗也有大小之分。
▌[北宋]定窑划花大碗 香港苏富比2017年拍品
宋代,花口碗经历长期发展后,制瓷匠人们凭借非凡的创造力在制作效率与满足雅趣中寻得了契合点,大多数简化为只求其神而不苛求其具像何种花卉。其在样式上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碗口仿花瓣状,碗壁器腹也随花瓣的造型而变化,呈现不同弧度的曲线,有的丰满圆润,有的斜削挺劲。陕西耀州窑博物馆藏1954年彬县窑藏出土的北宋耀州窑青釉六出花口盏便为其中典型,是耀州窑宋代花式造型的佳作;另一类仅碗口为花口式,而碗壁则无装饰变化。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南宋龙泉窑青釉花口碗,著名的“蚂蝗绊”便属于此类。不同类型的花口碗显现出宋人雅致的意趣及对自然艺术的追求,满足了宋人在饮食时所需要的审美需求。
▌[北宋]定窑刻牡丹纹碗 香港苏富比2015年拍品
花口碗有光素无纹者,也多有纹饰装饰的。因使用碗时,人们的视线自然落在器内环壁或器内底部,故碗类装饰多位于器内。花口碗早期装饰手法以刻划花为主,后期各个窑口的印花技艺成熟,便结合刻划花装饰出现在花口碗内。宋代定窑花口碗颇负盛名,其中多见有纹饰装饰者,常见的除碗心绘单朵或双朵大花整幅图案者外,还有另一种分组式刻花图案,以六等分组的较多,分组图案环周组成的纹饰,结构匀称,布局规整,技法用以刻花、印花,或二种技法相结合。
▌[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 香港苏富比2014年拍品
而今拍卖市场上最负盛名的宋代花口碗,非2014年的香港苏富比春拍拍出1.4684亿港元的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莫属,这件拍品早前为艾佛瑞·克拉克夫人旧藏,亦作为坂本五郎先生收藏宋瓷的代表作之一。观这八瓣花式大碗,胎质细腻,器形端庄,碗内划花线条流丽生动,釉面柔润,色呈牙白悦目,聚处若泪痕而色略深,久历千年风霜,温润如昔,花开不败。遥想宋人使用当年,碗中食毕,牡丹花现,栩栩如生,花叶交错,相映之趣更甚时令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