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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小说创作刍议”专栏(七)

时间:2023-04-11 11:08:08 来源:中国宪法传播网 作者:张策

  作者简介:张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副主席;曾任中国作协第七、八、九届全委会委员,中国文联第十届全委会委员;长期从事公安文学的创作、评论与组织工作。

 

  恢弘与精炼

                                       ——公安小说创作刍议之七

  2023年春,群众出版社隆重推出了贺平的长篇小说新作《林海警探》。书还未正式上市,就得到了相当高的评价。有评论说:“这是一部十分罕见的可歌可泣的闪耀着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星光的精品力作,是一朵绽放在五彩缤纷的公安文学园地里的奇葩”。

  贺平,辽宁省公安厅干部,长期从事警务后勤工作。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坚持公安文学创作,已有三部长篇小说出版,并曾获得金盾文学奖。贺平的创作,和许多公安作家的创作一样,体现着对公安事业的深厚情感和对其进行深入表达的文学欲望。

  很显然,长篇小说,在公安题材小说创作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和中短篇小说相比,长篇小说无疑是文学之重器。理论界普遍认为长篇小说“适于表现广阔的社会生活和人物的成长历程,并能反映某一时期的重大事件和历史面貌”。说到长篇小说,我们常常举出的范例,毫无疑义地就是位列“中国四大经典名著”之首的《红楼梦》。人们一致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人情小说、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红楼梦》早已成为了历代中国人最熟悉也最喜爱的长篇小说,成为了中华文化积淀中一个不可磨灭的文学符号。

  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文学是人的生活的教科书”。《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也说过:“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长篇小说,无疑承担着“生活教科书”的社会责任,也无疑需要作者“世事通明,人情练达”,对社会和人性有着超常的观察和分析。长篇小说,几乎成为每位作家都希望攀登的文学高峰,因为它是作家创作水平和思想深度的一个考验和一个目标。

  回顾公安题材小说创作的发展,我们可以发现,有许多知名的公安作家都是以长篇小说创作见长的。甚至有许多作家就是同贺平一样,从长篇小说起步,由一个高起点而走入文学殿堂的。海岩以其处女作长篇小说《便衣警察》撼动中国文坛,随后推出《永不瞑目》《玉观音》《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深牢大狱》《河流如血》《长安道》等多部长篇小说,在中国文坛上一时形成了“海岩现象”,影响至今不衰。武和平在1983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血案迷踪》,随后稳步扎实地在长篇小说的创作上进行探索,在2006年、2007年连续推出了两部重量级的长篇小说《掩盖》和《污点》,受到社会广泛关注。2022年,武和平又推出了长篇小说新作《铸剑》,在形式与内容上都有新的突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水准。

  放眼当下的公安题材小说创作队伍,长篇小说的创作活力旺盛,佳作频出,一批有实力的公安作家不断在长篇小说的创作上进行着积极的探索和尝试,取得了相当突出的成就。

  吕铮,已经有13部长篇小说作品出版,内容几乎囊括了公安机关各主要警种,合成了一幅恢弘的公安工作画卷。李晓重,也已经创作推出了5部长篇小说,除对铁路警察工作的集中展示和歌颂外,他还正在酝酿构思有关天津历史人文风情的长篇小说创作。此外,程琳的《人民警察》三部曲,易卓奇(湖南省长沙市公安局干部)的《纪委在行动》《纪委调查》和其收入《建国70周年公安文学精品文库》的长篇小说《后患》,牛力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长春市公安局干部)的《河东河西》《派出所长》《刑警江湖》,刘庆玉的《警察》三部曲,等等,都是份量很重的佳作。

  刘庆玉,江西省景德镇市公安局干部。他至今已经创作出版了12 部长篇小说。在他的作品中。有以案件侦破为主线的《青花瓷》《惊天御瓷案》,更有讴歌人民警察牺牲奉献精神的《警心如初》《真心英雄》等。刘庆玉的文字朴实,叙事简洁、流畅,作品可读性很强。

  易卓奇,湖南省长沙市公安局干部。他已出版长篇小说13部。他不仅创作纸质版作品,也大胆尝试了网络长篇小说的创作。他还是较早涉及公安机关反腐倡㾾斗争题材的作家,他的《纪委在行动》《纪委调查》堪称这一题材的扛鼎之作。

  李晓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吉林省洮南市公安局。她已有5部长篇小说作品问世。其中“鬼系列”《心中有鬼》《鬼使神差》等,以侦探小说的构架,努力探索人性深处的善恶,有着作家自己的鲜明特色。

  近两年,有一位公安作家迅速崛起,在几年的时间内一口气推出了10部长篇小说,他就是湖南省邵阳市公安局的舒中民。他对自己的创作有如下的阐述:“我自2013年开始提笔写作,连续六年,创作了多部长篇小说,一直只写自己根据地里、认知范畴和艺术理念之内的故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迂腐,可恰巧证明了我看清了路才不被歧路困扰”,“我走上文学创作之路,与公安工作对我的薰陶有着莫大的关系。从警三十年,我的理想、我的追求,我孜孜以求的价值理念都在这里”。

  舒中民的话,说出的是公安作家们具有共性的心声。他的创作道路,亦是多数公安作家所走过的道路。而从他的话里,我们也可以分析出公安题材长篇小说创作兴盛不衰的原由。

  中国的公安工作,是我国人民民主专政政权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依据党和国家的政策、法律及公安法规保卫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秩序的专门工作。按以上概念,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公安工作是政府的重要行政行为,其内容是由法律法规和国家政策确定的,公安机关按国家赋予的权力开展工作;二、公安工作是依法保卫国家安全和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的专门工作。国家安全,比较好理解,指我国人民民主专政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不受侵犯,我国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受侵犯。而社会秩序,内容则更丰富更复杂,按理论上的说法,社会秩序是社会关系的外在形式,是要由一定的社会规范来确定和维系的。而那些专门由公安法规所确认和维系的社会秩序,就是社会治安秩序。包括国家工作秩序、社会公共秩序和公民生活秩序。很显然,公安机关的工作涉及社会方方面面,是对整个社会生活的一种规范和一种拘束。在公安机关复杂而繁重的工作之中,必然会触及到社会各阶层人们的思想、行为、言论等等,也必然从中揭示出人性深处本不易被察觉的善良与丑恶、高贵与卑贱、纯洁与龌龊。我们曾经多次强调,这种具有复杂性、特殊性的工作,必然会给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在思想上、心理上和体能上带来沉重的压力和锤炼,使得他们经过工作的千锤百炼而逐渐具备超于常人的观察能力、判断能力、思辩能力和行动能力。而当这种公安工作塑造出的能力与对文学的爱好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也许长篇小说就必然会成为公安作家们的创作首选。

  大概只有相当长的篇幅,才能容纳下作家们的激情和创作欲望。首先,可以把积攒在头脑里的思想更完整而有条理地叙述出来;其次,可以把积蓄在心头的情感更痛快而细腻地渲泄出来;第三,可以从容构思出更曲折更合理的故事,塑造出更丰满更感人的人物形象;第四,可以精心营造出恢弘而复杂的社会形态与氛围。人们常说,公安工作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富矿”,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素材,而对这些优质素材进行剪切和加工,是公安题材小说创作中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上海市公安局青年作家万安(韩琳)说过:“我的作品都来自我的工作经历,有些案件就是我亲手办理的”。舒中民在回顾自己创作长篇小说《网探》的经历时也说:“关于文学创作中,意在笔先,还是意随笔生,一直争论不休。但是,《网探》是先有灵魂的。在灵魂深处,我笔下的人物从远处跑来,看我时充满了信任,没有一丝责怪和怨恨”,“我以为,每个作者笔下都是先有灵魂的。这个灵魂来自他的精神故乡、他的初心,来自他熟悉生活里的梦想、记忆和疼痛,每每下笔,他的文字便会自然而然地回到那里,培根铸魂,凝心聚力。那里是他写作的根据地”。

  长篇小说这种文学样式为公安作家提供了纵横驰骋的自由天地,以至于有那么多的作家尽管担负着繁重的本职工作,也舍不下自己的创作。吕铮在经侦一线工作的时候,作为探组负责人,他和战友们夜以继日地奋战,侦破了许多重案要案,而创作只能利用每年一次的年假时间,找一个僻静的住处把自己关起来,以每天上万字的速度奋笔疾书,让积蓄在心中已久的情节和人物喷薄而出。近年来,优秀的公安题材长篇小说作品不胜枚举,除我们上述列举的作家之外,重庆的但远军、湖南的颜永江、北京的张和平、黑龙江的朱维坚、河北的薜景川、安徽的宫桦、福建的孙德平……等等,都创作有优秀的公安题材长篇小说作品。更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近年来公安作家的眼界日益开阔,胸怀更加宽广,他们的眼光已经越出公安题材的限制,他们的思考已经站到了更高的层面之上。这方面的优秀创作,我们已经做过些简要介绍,如杨远新的《春柳湖》、朱建平的《轻纺城》、张驰的《群氓》等,都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作品。还有两部作品,非常值得一提,那就是韩青辰的《因为爸爸》和吴东林的《红土地》。

  韩青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江苏省公安厅。她的《因为爸爸》是一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曾获得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韩青辰也是一位长篇小说创作的高手。她曾先后出版过《LOVE天长地久》《爱就爱了》《山诱》《水印》《守口如瓶》等长篇小说作品。而她最为擅长的是儿童文学创作,她是公安作家队伍中相当独特的一位作家。

  《因为爸爸》是韩青辰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其实应该说还属于公安题材,但是作者却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视角,以一个四年级小学生的眼睛,来观察警察,描写警察和讴歌警察,这便使得作品更充满童趣,更具情感色彩,也更具社会现实意义。

  金果是个胆小内向的孩子,他的爸爸、警察金秋常年废寝忘食地忙于工作,金果因此和爸爸关系疏远,甚至有“怨恨”。但爸爸在金果的同学们眼中,却是一位大英雄。不久,金秋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感受了丧父之痛的金果开始思考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并且逐渐发现了爸爸的伟大。在老师同学的关怀下,金果最终走出自我狭小的天地,走向更广阔的生活。

  韩青辰自己曾说:“每次书写英雄,都是被英雄书写”。评论则认为:“作家以浓挚的爱,引导着奔涌的伤痛,以充满敬意的英雄讲述,激励每一个儿童读者,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要重归生活的正轨,重拾逆流而上的勇气,重塑无畏前行的信念”。

  我们可以注意到,《因为爸爸》是一部典型的以小见大的作品,第一层次是一个内向孩子和父亲的隔膜,这恐怕是当下社会与家庭中常见的故事;第二层次是一个警察英雄的事迹,这是在孩子们的眼光里折射而出的,因为有了孩童的视角,而更显真实而感人;第三层次,是孩子们在英雄事迹感召下的成长和进步,是全书的主题,是充满光明的走向。其实还有第四层次,那就是作者对于当下社会、学校教育方向的一种思考,它提示出了更深层面的社会问题,就是我们要用什么来教育培养我们的下一代。几个层次层层递进,逐步深入,作者的强烈社会责任意识显露而出,使一部儿童文学小说具有了沉重的现实意义。

  有评论指出:“韩青辰一路走来,选材上,都是紧贴青少年心灵的朴质用心之作;语言上,富于诗意且常有警句。她的警句,不取振聋发聩之势,而是浸润着温婉而坚韧的气息,令人流连”。一位小学生则在读了《因为爸爸》之后写下了这样的读后感:“读了这本书,我有很多收获,因为爸爸,我感到很幸福”。

  应该说,韩青辰的创作在公安题材和非公安题材之间搭建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淡化了其间的界线和区别。这于公安题材小说创作而言,无疑是有益的尝试。而对公安工作来说,在警民关系的构建和融和中,也提供出一种文学化的范本。

  而吴东林的《红土地》,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展现了公安作家的家国情怀。

  我总以为,由于公安工作的特殊性,一名公安作家是很难脱离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的。他往往被职责钉在了这片热土上,他的生活积累,他的血脉相承,他的喜怒哀乐,便都是这片土地的产出,是这片土地的孕育和滋养。在一个公安作家的笔下,总也是摆脱不了这种孕育赋予的情感,也不能断绝家乡雨露对自己文字的滋养。这种日积月累而形成的状态,是难以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的。

  至于他们所从事的公安工作和他们的人民警察身份,是对他们的创作的另一种界定。勿需讳言,这种界定更多的是在作品所体现的价值体系上,是对作者创作思想的影响和拘束。但这一点也是和地域文化不可分的,因为一个人的价值体系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来自于他所处的地域和这个地域中所孕育的深厚文化。

  吴东林,供职于河北省邢台市公安局,是一名优秀的基层领导干部。他耗时近三年之久,潜心创作出了近80万字的长篇小说《红土地》。而他奉献给广大读者的这部厚重的大著,竟然是一部气势恢宏的河北抗日战争画卷,时间跨度自抗日战争初期的1938年起,至临近抗日战争胜利的1945年。吴东林用他娴熟而挥洒自如的笔触,将这近八年间的峥嵘岁月,融汇在各色人物爱恨情仇的碰撞与交织之中,既有洪钟大吕的震撼,又有溪水潺潺的缠绵,读来引人入胜,掩卷发人深省。

  显然,作为一名优秀的公安基层领导干部,平日工作繁忙,所有的写作时间都在业余,吴东林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对于他来说难度极大的题材,并且用厚重的文字体量来驾驭这个题材,肯定有他的考虑和他的期望。再联想到在河北公安作家的队伍中,这几年如此大作也是频频出现,先有薜景川的《战火中的年华》,后有崔楸立的《满江红》,也都是将视角探寻到历史的深处,以作家独有的眼光,捕捉着河北这块热土上的风云变幻桑田沧海。这可以称之为一种现象吧,那么这种“河北公安作家现象”说明了什么?

  河北的历史当然是悠久的。因古属冀州,而简称“冀”,因春秋时曾先后建有燕、赵二国,而又有“燕赵”之称。作为中国历史上开发较早的地区,河北历来是中国政治、经济版图上不可或缺的重镇,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重要的参与者。跌宕起伏的历史进程,狼烟时起的广袤平原,诠释了河北一个最重要的人文特征,那便是一句充满豪情的话语: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查这句话的渊源,出自韩愈的《送董邵南序》,原文是“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后人将“感慨”改为“慷慨”,更凭添了几分豪气。有学者考证说:历次华夏危机,必有河北英豪名垂青史。这结论自然有确凿的史实为证。这样的文化,这样的历史,无疑是塑造燕赵儿女刚烈、豪迈性格的最好温床。

  某一地域所独有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文化底蕴,是塑造这一地域的人们的价值取向、性格特点、生活爱好,甚至饮食习惯的重要因素。人们有时喜欢用颜色来概括地形容某一地域,如说到江南,必然会用到绿色,多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景致;而说起黑龙江,最典型最直接的形容就是黑土地了。而河北是什么颜色呢?似乎五彩缤纷,不好说清。而吴东林将自己的新著命名为《红土地》,突出了一个“红”字。细想,也是非常贴切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年抗日战争,广袤的华北平原是斗争最残酷、最悲壮、最可歌可泣的战场。这片土地是被鲜血浸红的,是被怒火烧红的,是被无数先烈的事迹映红的。东林笔下的红土地,既回荡着悠久历史抒写下的燕赵悲歌,也奏响着民族抗争与崛起的进行曲。从文化传承的角度说,前者是后者的起源与铺垫,后者是前者的升华与重生。文化的血脉当然是生生不息的,燕赵的侠义豪情里终因注入了红色的基因而更显坚韧如钢。

  地域文化特性,毫无疑义地也影响并塑造着公安文化、公安文学的地域特征。这一点我们将另做阐述。我相信,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慷慨悲歌,有这样的政治与文化基因,东林才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家乡的历史,在这片红土地上辛勤地耕耘,这无疑是一种责任意识,值得称赞。同样也因为如此,薜景川创作了《战火中的年华》,崔楸立创作了《满江红》。而今天,我们在阅读吴东林的《红土地》时,更清晰地感受到,河北公安作家们正以独到的历史视野,以强烈的文化意识,以燕赵儿女兼公安作家的政治责任担当,勇敢地为自己的家乡书写着厚重而深沉的恢弘篇章。

  我们之前已经多次提到崔楸立的创作,提到他的长篇小说《满江红》。但值得我们研究的是,其实崔楸立更突出的创作成就,却是他的短篇小说,甚至是微型小说,或人们常说的小小说。

  其实在公安作家队伍中,有许多人是长篇与短篇兼顾的,也有专注于中短篇小说创作并取得了相当成就的。如供职于山东省淄博市公安局的宗利华,现兼任淄博市作家协会主席,他是一位成果卓著的优秀公安作家,有多部长篇小说出版。和崔楸立的创作经历相似,他也是以微型小说创作而走入文学领域的,曾获小小说创作的全国最高奖金麻雀奖,当时评委给他的评语是:“有成熟的小小说写作谋略,注重情节的跳跃性和内在张力。他的作品节奏快捷,变化多端,无论是描写现实生活还是网络人生,都有着人物命运的不可预测性,因而可读性较强”。宗利华的长篇小说代表作《越跑越追》,也曾获得金盾文学奖。由微型小说而长篇小说,宗利华实现了一种创作风格上的完美蜕变。

  其实说起来,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微型小说(小小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是作品篇幅的长度而已。但在实践中,长篇、中短篇和微型小说,其实在创作手法和技巧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异的。我们在这里着重探讨公安题材长篇与中短篇小说的区别,就在于它们在公安作家这个特定群体中还是有着可研究之处的。如果仅用一个词来形容概括,我认为长篇小说是“恢弘”,而短篇小说则为“精炼”。这两个词也许并不准确,也难以概括全貌,但也说出了一些各自的特点。长篇小说,追求对社会、对人生、对世界的尽可能全面深入的展示和探索,从场景上和时间上、故事上营造的是恢弘大气、震撼人心的效果。中短篇小说,则应力求精炼,尺牍之间可见天地,讲究的是以管窥豹,以小搏大。在公安题材中短篇小说方面,我们曾经举出不少优秀作品为例。如张暄的《解个手需要多久》、刘少一的《绝招》、张蓉的《福州路一八五号》,崔楸立的《寻找岛田纪夫》、孙学军的《圣索菲亚教堂》,等等。

  中国作家协会与中华文学基金会联合举办的“21世纪文学之星”出版计划,自1994年起,每年评选推出10部35岁以下的青年作家处女作品,旨在鼓励和扶持青年作家的成长,至今已经坚持了28年,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公安系统青年作家曾两次入选,分别是福建省厦门市公安局张遂涛的《陌生人来到马巷》和湖南省株洲市公安局聂耶的《那年那月那些人》,这两部书,都是短篇小说集。张遂涛和聂耶,都是相当成熟的以短篇小说创作见长的公安作家。

  短篇小说(也包括中篇小说)与长篇小说相比(二者是否有可比性,也还有商榷的余地),有其独特的创作特征和创作难度。它不像长篇小说那样,可以从容铺陈故事,充分展开画面;可以设置多条线索,彼此照应和衬托;亦可以多侧面多角度地将人物塑造得极为丰满。但短篇小说不行,短篇小说的篇幅限制了它,使得它的构架不容臃肿,语言不得啰嗦。生活如果是一只苹果,短篇小说就是苹果的一个横截面。苹果可以随意切出很多横截面的,大概每一片与每一片的滋味都不尽相同。这样普通的生活常识,放到文学的领域里,却是深奥的道理。因此,选择好那一个横截面,是短篇小说作家首要的功夫。

  那么,什么样的横截面才是好的横截面呢?当然是在这个横截面上要有丰富的内容,有能把整只苹果的滋味都展现出来的可能。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在一只苹果里,那该是怎样的甘甜或苦涩?要在一个横截面上将这种滋味精准展现,是短篇小说创作的精髓。

  我们可以举聂耶小说集里的第一篇小说《王麻子》和第二篇小说《海哥》为例。这两篇作品堪称姐妹篇。在《王麻子》里,社区民警刘大海是二号人物,到了《海哥》中,他变成主角。聂耶在这两篇小说中都先从容不迫地交代了锁匠王麻子和民警刘大海的过往,像是在向读者展示那只苹果。然后,他干脆利落地一刀将苹果切开,《王麻子》的横截面,是王麻子抱着儿子大喊“我们自首”的那一刻;《海哥》的横截面,则是王所长翻开退了休的刘大海留给他的嫌疑人资料的时候。前者,一个走过弯路的老人对儿子的愧疚和痛惜在那一刻撼动了读者的心;后者,退休老民警对工作的不舍和精细则让我们会心一笑。聂耶很熟练地运用了中国传统文学中的白描手法,不动声色的铺垫→步步紧逼的氛围→快速的展示出最动人的横截面,掀开整篇作品的高潮。这样的短篇小说,是隽永而回味无穷的。

  从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的角度来进行一种阐述,在某些人看来可能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这似乎不应该是个文学问题。但是由于公安工作的特殊性,公安作家们的创作更多艰辛与困难。不必讳言,无论是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我们的创作从总体上说水平仍是参差不齐的,好作品有,但仍不多,很多初学者仍在工作与写作的夹缝间艰难地摸索着。因此,重申一下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不同的创作理念,仍然是必要的。

  编辑:刘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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